紅領巾與烤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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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領巾與烤玉米
83.
成為少先隊員以後，每天出門上學前我都要仔細檢查一遍是否忘記戴紅領巾，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了六年級。
可也總有記性不好的時候，國慶假期結束後的那個周二，我跟著敏敏，招娣還有許飛一起去上學，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忘記戴紅領巾了。
檢查儀容儀表的學生幹部把校門口堵得死死的，根本溜不進去。
“怎麽辦？現在回家去取還來得及嗎？”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還剩二十分鐘就上課了，好像是來不及了。”招娣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塑料手表嘆了口氣說。
“那怎麽辦？”我跺起了腳。
“我有個辦法。”許飛抓著後腦勺眼珠子滴溜溜轉。
他小聲告訴了我們這個辦法。
“行嗎？不會被發現吧？”
“不會的，我都試過好多次了，一次都沒有被抓住過。”許飛得意洋洋。
我們聽取了他的建議，我站在校門外的大樹後面藏好，他們三個人先進了校門。
過了能有五分鐘的樣子，許飛從學校裏走了出來，在大樹背後找到我。
“給，快點戴上。”他從懷裏掏出一條紅領巾遞給我。
我感激地接過來套在脖子上戴好，然後緊張兮兮地跟著許飛一起朝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檢查儀容儀表的學生幹部們應該是在外面曬得太久都有些困了，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幹脆坐在長凳子上打起了瞌睡，另一個女孩倚著同伴拿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我低著頭匆匆走到跟前，屏住了呼吸，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書包帶子。
“同學，你是幾年級幾班的？”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嗯？”我擡頭，看到一張非常好看的面孔，一個白白凈凈的男孩子微笑著看向我，眉眼裏盛滿了盛夏的陽光。
“小同學！麻煩你報一下班級名，我們做個登記，別害怕哈。”男孩子溫柔地笑笑。
我傻楞楞地看著人家竟然說不出話來。
“二年級（1）班，張曉琪。”許飛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替我答道：“我們倆是一個班的。”
“好，快進去吧。”男孩子笑了一下輕輕地說。
我都坐在座位上了，腦子裏還暈乎乎的，剛剛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一直出現在我眼前，跟放電影似的。
他說話的聲音好好聽，我長這麽大還從沒有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幹凈清爽，白白的皮膚，整潔的白色小襯衫，暖暖的笑容，跟別的男生完全不一樣。
比起陳嘉木和許飛不知道要好上幾百倍。
我用餘光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許飛，他正在挖鼻孔，一大坨綠色的鼻屎被他揪出來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然後非常惡心地抹到了桌子底下。
呃，我真的有點想吐。
“怎麽了？看我幹嘛？”許飛把挖過鼻屎的手放在衣服上抹了抹，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問。
我不想搭理他，轉過頭開始翻書。
想起剛剛他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於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大白兔奶糖丟給他。
“謝了。”許飛撕開糖果袋子，把奶糖扔進嘴裏，砸吧起來。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蕩開在周圍的空氣裏。
“上課！”牙擦蘇拿著課本走進來，班長一聲令下：“起立——”
一陣桌子椅子碰撞聲，我們異口同聲：“老師好！”
84.
秋收過後，我們走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兩邊是剛播下麥子的農田。曬幹的玉米桿兒成捆成捆堆在田埂邊，擡頭望向天邊，若隱若現的山嵐間飛來幾只大雁，冬天快要到了呢。
“琪琪，放學後你有時間嗎？”招娣背著書包邊走邊問。
“有啊。”我的作業在學校都寫完了，今天放學還算比較有空。
“那我們去烤玉米吧。”
“可是現在還有嫩玉米嗎？”我記得我媽昨天說家裏只剩下老玉米了。
“我們家還有，後院裏的玉米熟得晚，現在吃剛剛好。”招娣攥緊書包帶子得意洋洋地說。
我和敏敏經不住美食的誘惑，紛紛點頭表示這個主意很好。
當天下午放學後，我回家放下書包跟奶奶打了個招呼就出門左轉去了招娣家。
我們抱著幾根玉米來到了靠近鐵路的田坎邊，站在高高的土塬上往下看就是蜿蜒的鐵軌，再遠處便是層嵐疊嶂的青山。
我負責找幹柴，敏敏負責烤，招娣負責扇風。
田野上到處都是曬幹的野草，我很快便抱來一大摞蓬松易燃的幹草丟在用石頭搭成的簡易烤架上。
敏敏劃了一根火柴，幹草一碰見火星就嗶嗶嘣嘣燃燒起來，招娣把帶著皮的玉米放到火堆上，拿一本舊扇子在一旁扇風。
烤著烤著，香味兒慢慢飄上來了。
我們越來越期待，摸著癟癟的肚子等待美味的誕生。
突然，一只活蹦亂跳的蟋蟀從幹草裏冒出來，竄到了火苗裏，嚇了我們一大跳。
“哎呀！好痛！”招娣卻捂著嘴巴叫出聲來。
“怎麽了？怎麽了？”我剛準備去抱柴火，聽見她的聲音又回來蹲到她跟前。
“我，我不小心咬到舌頭了。”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唔，我媽說咬到舌頭就是想吃肉了。”我笑哈哈地說。
“啊！你們快看，有一只蟋蟀烤熟了！”敏敏翻動著玉米大叫一聲。
只見一只烤焦的蟋蟀趴在玉米上一動不動。
“招娣，你不是想吃肉嗎？這只蟋蟀就讓給你吃好了。”我壞笑著拿草根撥弄下那只烤蟋蟀，丟給招娣。
“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招娣跳起來，大驚失色。
“別啊，這可是上好的膠原蛋白，比烤知了還好吃。”我繼續循循善誘。
“你瞎說，那是蟲子啊，怎麽可以吃，太惡心了！”
“我騙你幹嘛，我親眼看到許飛吃了一堆蟋蟀腿，還有三個泥巴包起來的知了。”
“那，那是因為他是男生。”招娣站在遠處躲著我和我手上那只烤焦的蟋蟀。
“別鬧啦，玉米馬上就熟了！琪琪你再去拿點幹草過來。”敏敏一吱聲，我倆終於不鬧騰了。
等玉米烤熟的時候，我們用樹枝撥開黑乎乎的玉米外皮，黃黃嫩嫩的玉米粒就露出來了。
本來很普通的烤玉米因為親自動手的樂趣，因為好朋友的陪伴，因為熟悉的風景，因為那段天真無邪的時光而變得異常美味，也異常叫人難忘。
我們仨坐在田埂邊捧著烤玉米忘乎所以地啃著，偶爾一陣風吹來，帶來散落的蒲公英種子。
咣當咣當——
由遠及近。
是火車軋過鐵軌的聲音。
我們站起來。
遠處一列轟隆隆的綠皮火車朝著我們駛來。
三個人興奮地揮舞著手裏的烤玉米朝火車的方向大聲呼喊：
我是趙敏敏——
我是劉招娣——
我是張曉琪——
火車轟鳴而去，留下我們三個滿手滿嘴都是黑灰的花臉貓站在餘音裏開心地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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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少先隊員以後，每天出門上學前我都要仔細檢查一遍是否忘記戴紅領巾，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了六年級。
可也總有記性不好的時候，國慶假期結束後的那個周二，我跟著敏敏，招娣還有許飛一起去上學，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忘記戴紅領巾了。
檢查儀容儀表的學生幹部把校門口堵得死死的，根本溜不進去。
“怎麽辦？現在回家去取還來得及嗎？”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還剩二十分鐘就上課了，好像是來不及了。”招娣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塑料手表嘆了口氣說。
“那怎麽辦？”我跺起了腳。
“我有個辦法。”許飛抓著後腦勺眼珠子滴溜溜轉。
他小聲告訴了我們這個辦法。
“行嗎？不會被發現吧？”
“不會的，我都試過好多次了，一次都沒有被抓住過。”許飛得意洋洋。
我們聽取了他的建議，我站在校門外的大樹後面藏好，他們三個人先進了校門。
過了能有五分鐘的樣子，許飛從學校裏走了出來，在大樹背後找到我。
“給，快點戴上。”他從懷裏掏出一條紅領巾遞給我。
我感激地接過來套在脖子上戴好，然後緊張兮兮地跟著許飛一起朝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檢查儀容儀表的學生幹部們應該是在外面曬得太久都有些困了，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幹脆坐在長凳子上打起了瞌睡，另一個女孩倚著同伴拿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我低著頭匆匆走到跟前，屏住了呼吸，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書包帶子。
“同學，你是幾年級幾班的？”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嗯？”我擡頭，看到一張非常好看的面孔，一個白白凈凈的男孩子微笑著看向我，眉眼裏盛滿了盛夏的陽光。
“小同學！麻煩你報一下班級名，我們做個登記，別害怕哈。”男孩子溫柔地笑笑。
我傻楞楞地看著人家竟然說不出話來。
“二年級（1）班，張曉琪。”許飛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替我答道：“我們倆是一個班的。”
“好，快進去吧。”男孩子笑了一下輕輕地說。
我都坐在座位上了，腦子裏還暈乎乎的，剛剛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一直出現在我眼前，跟放電影似的。
他說話的聲音好好聽，我長這麽大還從沒有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幹凈清爽，白白的皮膚，整潔的白色小襯衫，暖暖的笑容，跟別的男生完全不一樣。
比起陳嘉木和許飛不知道要好上幾百倍。
我用餘光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許飛，他正在挖鼻孔，一大坨綠色的鼻屎被他揪出來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然後非常惡心地抹到了桌子底下。
呃，我真的有點想吐。
“怎麽了？看我幹嘛？”許飛把挖過鼻屎的手放在衣服上抹了抹，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問。
我不想搭理他，轉過頭開始翻書。
想起剛剛他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於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大白兔奶糖丟給他。
“謝了。”許飛撕開糖果袋子，把奶糖扔進嘴裏，砸吧起來。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蕩開在周圍的空氣裏。
“上課！”牙擦蘇拿著課本走進來，班長一聲令下：“起立——”
一陣桌子椅子碰撞聲，我們異口同聲：“老師好！”
84.
秋收過後，我們走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兩邊是剛播下麥子的農田。曬幹的玉米桿兒成捆成捆堆在田埂邊，擡頭望向天邊，若隱若現的山嵐間飛來幾只大雁，冬天快要到了呢。
“琪琪，放學後你有時間嗎？”招娣背著書包邊走邊問。
“有啊。”我的作業在學校都寫完了，今天放學還算比較有空。
“那我們去烤玉米吧。”
“可是現在還有嫩玉米嗎？”我記得我媽昨天說家裏只剩下老玉米了。
“我們家還有，後院裏的玉米熟得晚，現在吃剛剛好。”招娣攥緊書包帶子得意洋洋地說。
我和敏敏經不住美食的誘惑，紛紛點頭表示這個主意很好。
當天下午放學後，我回家放下書包跟奶奶打了個招呼就出門左轉去了招娣家。
我們抱著幾根玉米來到了靠近鐵路的田坎邊，站在高高的土塬上往下看就是蜿蜒的鐵軌，再遠處便是層嵐疊嶂的青山。
我負責找幹柴，敏敏負責烤，招娣負責扇風。
田野上到處都是曬幹的野草，我很快便抱來一大摞蓬松易燃的幹草丟在用石頭搭成的簡易烤架上。
敏敏劃了一根火柴，幹草一碰見火星就嗶嗶嘣嘣燃燒起來，招娣把帶著皮的玉米放到火堆上，拿一本舊扇子在一旁扇風。
烤著烤著，香味兒慢慢飄上來了。
我們越來越期待，摸著癟癟的肚子等待美味的誕生。
突然，一只活蹦亂跳的蟋蟀從幹草裏冒出來，竄到了火苗裏，嚇了我們一大跳。
“哎呀！好痛！”招娣卻捂著嘴巴叫出聲來。
“怎麽了？怎麽了？”我剛準備去抱柴火，聽見她的聲音又回來蹲到她跟前。
“我，我不小心咬到舌頭了。”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唔，我媽說咬到舌頭就是想吃肉了。”我笑哈哈地說。
“啊！你們快看，有一只蟋蟀烤熟了！”敏敏翻動著玉米大叫一聲。
只見一只烤焦的蟋蟀趴在玉米上一動不動。
“招娣，你不是想吃肉嗎？這只蟋蟀就讓給你吃好了。”我壞笑著拿草根撥弄下那只烤蟋蟀，丟給招娣。
“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招娣跳起來，大驚失色。
“別啊，這可是上好的膠原蛋白，比烤知了還好吃。”我繼續循循善誘。
“你瞎說，那是蟲子啊，怎麽可以吃，太惡心了！”
“我騙你幹嘛，我親眼看到許飛吃了一堆蟋蟀腿，還有三個泥巴包起來的知了。”
“那，那是因為他是男生。”招娣站在遠處躲著我和我手上那只烤焦的蟋蟀。
“別鬧啦，玉米馬上就熟了！琪琪你再去拿點幹草過來。”敏敏一吱聲，我倆終於不鬧騰了。
等玉米烤熟的時候，我們用樹枝撥開黑乎乎的玉米外皮，黃黃嫩嫩的玉米粒就露出來了。
本來很普通的烤玉米因為親自動手的樂趣，因為好朋友的陪伴，因為熟悉的風景，因為那段天真無邪的時光而變得異常美味，也異常叫人難忘。
我們仨坐在田埂邊捧著烤玉米忘乎所以地啃著，偶爾一陣風吹來，帶來散落的蒲公英種子。
咣當咣當——
由遠及近。
是火車軋過鐵軌的聲音。
我們站起來。
遠處一列轟隆隆的綠皮火車朝著我們駛來。
三個人興奮地揮舞著手裏的烤玉米朝火車的方向大聲呼喊：
我是趙敏敏——
我是劉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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